周老太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她没想到以往这个不起眼的孩子，还有这份心思，知道关心他，比她这些儿子媳妇们有心多了。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商议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逼仄的小屋里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到嘴的鸭子要飞，兄弟几个的脸拉的都快掉到了脚背上，看赵玉霜的眼睛也跟淬了毒似的。
赵玉霜什么人，这种眼神她见得多了，但作为一个孩子能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倒还真让她生出了几分成就感。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此刻的心情，用‘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这一切的心里活动都只在心里，表面上她依然是个受气包，小可怜，根本都没有胆子跟大人们对视，自然也不用接受那些目光的洗礼。
“圈里的都给咱妈留着，就算不养了，也留着给咱妈补身子！省的各家再去买补品。”
周立志总算是把赵玉霜期待的话给说了出来，只是这力度跟她想的也差的太远。
周老太看着周立志，嘴角露出一丝欣慰，有了周立志这句话，还是很有希望争上一争的。
周老太是上个朝代生人，是个不择不扣的大家闺秀，从小家教严苛，一直奉行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的信条，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不争辩。
但时代不同了，她的媳妇辈们就没有遵从这样的规矩，还大言不惭的提倡自由婚姻，一切都与她从小受的教育背道而驰。以前虽然受气，但凡事都有老头子，也轮不到她操那些没用的心。
可现在就完全不同了，要是奉行老来听子的信条，她怕是离死也不远了，这几个儿子狠心起来，真的是一条活路都不给她！
“咱妈一下子又吃不了那么多，那不还得各家出力喂么？咱妈这可就离你家最远，你可别一时嘴快，回头再反悔！”
周立贤最见不惯周立志那副孝顺的嘴脸，做给谁看？要不是李翠兰不在，哪能让他把鸡留下？
就这回去也少不得得闹一场，还是个读书的呢，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就一点也不活络呢，这么简单的事非要跟人拧巴着干！
“十只鸡，五只鸭，喂起来也不费多大事，两只羊不用管，栓草堆旁就是了，小九能喂，我也不是一刻也离不开人。”
周老太一直有想改变的心，这会终于付诸了行动。
“妈，你自己都顾不上了，怎么还惦记着你那几只鸡，难不成还怕我们给你养没了？！”
不仅柳枝，一大家子都没想到周老太这个时候会唱反调，以往就算她不满，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哎，我们这些当儿女的真失败，好心好意的有什么用？到头来也落不下个好！”钱桂花扭着身子帮腔。
“你们实在要分也行！”周立志冷着一张脸，像是来了脾气。几人一听他这话都齐刷刷的看向他，可看他的表情分明没什么好话，“咱妈还分着过，小九，走，跟我回家！”
周立志一低头，就要往人群外挤，那架势向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哦。”赵玉霜愣了一下，赶紧两步跟在他后头。
“唉唉唉，老五……”周立贤一把拉住周立志，周立厚也帮衬着拉住另外一边，两人左右夹击，“你看你这倔脾气，咱们不是在商议嘛，有意见你提嘛，干嘛上来就说这生分话，咱们是亲兄弟有假么？躺着那可是我们的亲妈，你这拉起就走的，是什么意思？咱妈你不管了？”
“我没说不管咱妈！”周立志还梗着个脖子，一副气不顺的样子。
“那还没商量好呢，你往哪走？五弟妹走了，你再走了，这话怎么说？”
周立贤知道他是走不掉了，手上的力道也就跟着松了些，有些人能你越是拽的紧，他越是来劲。所以该松的时候还是得松动点儿。
“圈里的给咱妈留着，小九就留下。”周立志继续坚持道。
“大哥，你看呢？”明知道没有选择，可周立贤却并不拍板，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周立仁。
“我没意见！”周立仁甩手同意了，只要不耽误个整劳力，鸡不鸡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哥，四弟？”周立贤一个不落的询问到。
孙红梅哀怨的别过脸去，满打满算的改善一次伙食的就这么落了空，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大哥都没意见，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周立厚开了口，周立德跟着点了个头，这事就算是拍了板。
赵玉霜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周立志条理还算清晰，关键时候也够坚持，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只不过还有个关键他没有提到，看着一个个都已经转身往外走了，赵玉霜知道是没机会了。不过她并不担心，李翠兰不是个吃亏的人，既然从她那出了人，这粮食就没有再叫她出一份的道理。这事迟早要摊到台面上解决，今天这么大的亏也够她闹出点动静的了！
哎，她不好说，怎么周老太也不给自己争取？难道是家里有余粮？够吃到过年的？
赵玉霜也懒得去猜，见人都出了屋子，便重新归置了一下被挤到了一边的桌椅板凳。
“小九，别弄那个了，你你你来……”周老太其实早就盼着他们走了，她有些内急，又碍着面子一直没好意思说，就是这会叫赵玉霜她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窘色。
赵玉霜一看她躲闪的表情就猜出了几分，一边往床边走，一边朝床下张望着。
“你去床头，马子靠墙放着呢，你帮我拿过来。”赵玉霜怕她来不及赶紧去了床头，一蹲下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马子。
其实就是个木头箍成的小桶，带把，带盖。痰盂坐便器一直是赵玉霜印象里的马桶的鼻祖了，可见到这马子知道这显然是比痰盂更早了一波。
李翠兰用的就是痰盂，所以她不觉得稀奇。费了点劲把马子提了出来，发现还挺沉的，顿觉被淘汰还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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