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歙县县令？”雁孤行皱着眉头说道，红柳镇那数百民众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可不是牲口，在雁孤行看来，那些牵扯其中的人都应该杀掉，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陆炳淡淡地说道：“有了这个把柄，那些人也会安生一段日子，至少要等到胡部堂和戚将军将这场仗打完在说，锦衣卫并不像外人想象那样，只是作为刽子手而存在的，锦衣卫建立的目的，是监察百官，维护大明的安危，而后者更为重要。”
雁孤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之上，陆炳所做的决策，无疑是最正确的，当初他是亲自将那些没有片瓦遮蔽的尸体，搬到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
死去之人，脸上那痛苦的扭曲，至今依旧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罪孽，就这样被“大局”二字给一笔带过，让雁孤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到了谢爻，谢爻之剑，本是超脱之剑，但落于凡尘，终究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见雁孤行陷入了沉默，陆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的很羡慕洛秋沉那老头儿，能够肆意妄为，快意江湖，人想多了，总是老得太快。”
雁孤行说道：“陆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炳点点头说道：“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但却并不是昏聩，很多事情他老人家都知道，不用你去说，等时间到了，该死的人终究逃不过那一刀，不过，这时候你要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当是老夫我的请求。”
雁孤行连忙说道：“陆老严重了，师父说过，陆老是忠君体国之人，所言之事皆是为国为君，晚辈自当遵从。”
陆炳叹道：“为难你了，宫中的旨意应该快到了，你也该回六扇门了，对了，老夫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说完，陆炳起身来，拿出了一袋子茶叶递给了雁孤行道：“这是按照李先生留下来的药方炮制的安神茶，对你应该有一定的作用，记住，万事不要逞强，如果真的抗不了的话，就来找老夫就好了，老夫虽然老迈，但说的话，还是会有人听的。”
雁孤行抱拳道：“谢过陆老抬爱，晚辈这就回六扇门侯旨，还望陆老保重身体。”
当雁孤行离开之后，一高大汉子出现在了陆炳的身边，正是李毅。
就算是李毅，在陆炳这样的大人物面前，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陆炳说道：“我听说，你在红柳镇的时候，和六扇门几人已经有了交情，如今六扇门正缺人手，我让你在锦衣卫中挑选十人，解除锦衣卫的身份，去当六扇门的捕快，你可愿意。”
李毅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问道：“陆大人，不知派我等前去，是否是为了监视雁孤行他们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做汇报。”
陆炳摇头说道：“我说过，是因为六扇门人手太少，而正好你和他们相熟，更何况你是江湖中人，去六扇门总比在锦衣卫这边干呆着，看那些不顺眼的事情要好。”
陆炳见李毅的脸上依旧有难色，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爹娘是想你出人头地才花银子把你弄到锦衣卫里来，你本事也不错，这样吧，你明里的锦衣卫身份被抹除了，暗里我给你一个锦衣卫密使的身份，有这个身份，你就可以动用锦衣卫的力量。”
李毅并不是蠢人，陆炳虽然没有说这个身份可以动用多少锦衣卫的力量，有多大的权力，但从其全力帮助六扇门来看，这身份的权力应该是极大的。
“属下知道了，这就去挑人，然后进驻六扇门。”李毅说道。
雁孤行其实并没有从陆炳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好歹能够说服自己去配合陆炳，在走出陆府之后，雁孤行总算恢复了常态。
只是，离开陆府之后，雁孤行又感觉到脑袋一阵昏沉，强打精神之后，雁孤行继续前行，不知怎的，他来到醉仙楼的门前。
雁孤行使劲儿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转身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被人拉住了衣袖，雁孤行回过头来，原来是彩蝶。
“雁捕头，既然走到这里来了，那就进去坐坐吧，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彩蝶开心地说道。
雁孤行张开嘴来，想要说些什么，但那股昏沉眩晕的感觉，却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任由彩蝶拉着进入了醉仙楼。
梦舞的闺房十分简单，除了梳妆台与床之后，还有一张古琴。
雁孤行最后几乎是被彩蝶驾着进入房间的，梦舞也没有多说话，让彩蝶扶着雁孤行坐下，然后自顾地抚琴弹了一曲，正是《碧波抚浪曲》。
雁孤行直接趴在了桌上，随着琴音慢慢地睡着了，再次醒转，已经是三更过后。雁孤行的衣服依旧被汗水浸染透，他又做了噩梦，只是这一次，这个梦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遇见师傅以前的事情。
那一年，闹闹旱灾，别说是他这种小乞丐，就连很多普通人都没米下锅，乞丐之间，对于食物的争夺异常残酷。
那一年，雁孤行只有六岁，那一年也是他第一次杀人，他用刀扎向了一个妇人，他的目的，就是妇人篮子里的馒头，而那妇人俯下身子，是为了方便将馒头给他。
妇人脸上有些错愕，有着难过，但却没有应有的怨毒，只是这张和善的脸，如今却成了雁孤行真正的梦魇。
“雁捕头，你醒了！”梦舞的声音传来，把雁孤行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
梦舞递给了雁孤行一碗汤，说道：“这是我吩咐厨房熬的安神汤，你这觉睡得可不是很好，就差大喊大叫了。”
雁孤行不疑有他，接过安神汤来一饮而尽，如果梦舞想取他性命的话，在他睡着的时候，就能给他来个干净利落，既然没这么做，至少此时此刻，梦舞是友非敌。
但是自己为何在这里睡着了呢？难不成这首曲子真的有安神助眠之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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