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一出口，中年汉子脸上的笑容顿时瓦解，蹲在一旁的少年也笑不出来了。
从中年汉子手臂上的白布和少年脚上那双缝着白布的鞋子，完全可以推断出之前发生了什么。
中年汉子张了张嘴，好半晌后这才说道：“也没啥，俺老娘那病，没得治，活着也是遭罪，她走了，就权当去下面享福去了。”
中年汉子看得开，而少年则偷偷蹲在一旁抹起了泪。
周诚稍稍点头，直接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打算给你们一份工作，现在我店里还缺人手，你可以先到店里帮忙。”
说着，周诚又扭头看了眼钱老六：“老钱，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钱老六啊了一声，但还是将身上所有的现金全部都掏了出来。
虽说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但钱老六摆摊时养成的习惯还是没改掉，不管到哪儿去，身上至少装着一大笔现金。
林林总总全掏出来，至少得有九万。
让钱老六拿钱的同时，周诚也把自己的书包拉开，把里面的所有现金都掏了出来，刚好十万块整。
手机支付可能因为信号不好手机没电等情况付不了账，但现金，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
看着摆在面前的十多万现金，中年汉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大、大老板，恁这是弄啥咧？”
“这些钱，是你接下来的半年的工钱。”
周诚把摊在地上的钱往前推了推，而后又说道：“当然，这些也有可能是一个月的，具体是多久的，要看你接下来回答的问题。”
中年汉子咽了口唾沫，看着地上的十几沓钞票，蹲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感觉都别扭。
别扭了好半晌，中年汉子索性直接盘着腿往地上一坐，稍微一仰头，刚好可以看到周诚：“大老板，恁只管问。”
“第一，之前你卖给我的那些瓷器，是你自己烧的还是另有其人？”
中年汉子琢磨了许久，似乎是在回忆：“那几只瓶子是我烧的，剩下的盘子是我爹烧的。”
周诚眉头一挑，心中升起一丝喜意。
父传子，典型的家族手艺传承，自己这一次，没有白来！
“第二个问题，你们是照着模子烧的，还是自己自己动手捏的素胎？”
“都是自己个儿动手捏的，哪儿有什么模子啊。”
周诚微微点头，笑意逐渐呈现在脸上。
“第三，你们烧瓷的时候，往里面添了另外的瓷器，现在这些瓷器还有吗？”
面对周诚的第三个问题，有问必答的中年汉子迟疑许久，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点头：“有！”
一个字说完，中年汉子又指了指周诚的脚。
周诚身下坐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木凳，脚下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正疑惑的时候，中年汉子已经闷声道：“都在你脚下埋着。”
好不容易止住泪的少年又开口补上一句：“这个院子里，地下埋得全部都是恁说的那些东西。”
“全、全部都是？”
周诚轻轻抬起脚，神色惊愕万分。
注意到周诚的表情，钱老六直接找来一个不大的铲子，一脚蹬下去，只听“咔嚓”一声。
周诚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钱老六嘿嘿一笑，随手把铲子丢到一旁，弯身上手。
随意刨了两捧土，一块约有鹌鹑蛋大小的瓷器碎片露出原貌。
钱老六怔了一下，又急忙多刨了几下，不多时，一件约莫有成年人掌心大小的杯底出现在几人眼前。
关键是，这杯底从中炸裂，已经全都成了手指头肚大小的碎片。
看着这东西，钱老六“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手贱！让你手贱！”
万瓷丛中一点翠，就这样被钱老六一铲子捣了个稀碎。
不顾钱老六在一旁自怨自艾，周诚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中年汉子：“你们烧出来的元青花，就是拿这些瓷器碎片捣碎了掺着瓷土烧的？”
从中年汉子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即便是周诚，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看着堆在地上的这些钱，他突然觉得有点少了。
见周诚不说话，中年汉子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刚打算开口，周诚已经提前说道：“这些钱，算是我提前预支给你的奖金。”
“这两天，把埋在地里的瓷器碎片全部都挖出来，等回去之后，我另给你结算工钱。”
“奖金？”
中年汉子愣愣的看着周诚，俨然有些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
周诚再度点头，院子里四人，没人能比他更懂这些瓷器碎片的真正价值。
在钱老六眼中，这些或许只是一些值钱的瓷器碎片。
在中年汉子眼中，这些瓷器，只不过是能让瓷器烧出来更完美的原材料。
但在周诚手里，这里的每一块碎片，都代表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
比如被钱老六捣碎的那只杯底，雍正仿成化斗彩高士杯，一旦修复，放在外面，足以让无数的瓷器爱好者抢的头破血流。
但现在，一堆碎片。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周诚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问中年汉子的名字。
“俺叫夏玉堂。”
中年汉子夏玉堂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脸上难掩兴奋的笑容：“这是俺儿子，夏岭。”
得知对方的称呼，周诚稍稍点头后，这才说道：“今天我就找人把这些东西清理出去，明天你们就搬到未道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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