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的结果是一切都好，但最后又说了一句，“或许娘娘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惊得她碰落了杯子。
“当啷”一声响，他在外间听到动静，赶忙进去查看，就见她慌里慌张地蹲下身，“是我的错，我这就收拾好。”
他皱了眉，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谁要你这样的？”
他看着她的脸，他不知道她在塞北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得这样唯唯诺诺？
“没有……我只是觉得……”她慌乱的解释，却又像是太过紧张，好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有青，”他看着她的眼睛，试图让她冷静，“我不知道你在塞北到底经历过什么，但如今你回来了，没有人敢再怠慢你，你只管做你自己，过回你原来的生活，还有……你还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有我陪在你身边，你无须对任何人做小伏低。”
“多谢陛下……”她仍有些惊慌，目光躲闪，像是有意在回避他。
“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些时候我回来陪你，好不好？”他想……也许是之前他太过冷落她，让她患得患失，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是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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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上又多了许多立后的话，依然是从前说过了的那些话，看来看去总让他心烦，他想，他真的该立后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殿内静悄悄的，他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她枯坐在镜子前，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起身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你我之间，不需如此。”不知道她在塞北吃了多少苦，才能舍下从前一身的骄傲，变得这样卑躬屈膝。
她似乎不太习惯他的触碰，却又不敢挣脱，只能勉强自己努力做出顺从的模样，他看的一清二楚，不动声色的松了手，然后就看到她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他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那天晚上他没有碰她，他躺在她身边，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
她背对着他，她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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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召见了当初去塞北的使臣，他想从使臣口中听到他们在那边见到她时候的感觉，但使臣们却摇了摇头，说他们并未见到谢氏，谢氏自始至终都是带着帷帽。
“怎么会？”他有些错愕，“那你们可有见到太上皇？”
“这倒是见了的。”有人回忆道，“临行前步六孤步番让人将太上皇送出来，让我们仔细辨认，说自己绝不会将人扣下随便塞给我们一个冒牌货，老臣从前也是常常能见到太上皇的，虽然太上皇吃了许多苦，也受了许多，但老臣 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么……他还让你们仔细看了谁？”
使臣摇了摇头，“太后我们是不敢冒犯的，既然那步六孤步番能将太上皇好生送回，想来就不会在娘娘身上再动手脚。”
一个念头缓缓浮起，他疑心自己太过疑神疑鬼，并没有表露出来，只又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人都退下。
他没法判断，那种失控的感觉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意识，让他终于下定决心，他要试探试探她。
他这段时间便是再忙也会歇在她的宫里，这样近乎朝夕相处下来，他愈发的肯定自己的判断，终于，他在她逐渐适应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不经意间感慨从前，说他到现在还记得她提刀去宣景堵他的场景。
“当时甚至还有人将我与郑十三郎并称为葡萄架双侠，只是我那时候实在是冤枉，却又不敢说……”
他一边装作委屈的模样，一边观察她的神色，见她起初有些茫然，而后顺着他的话说道，“当初是妾身糊涂。”
“你那时候还威胁我，说若是再发现我去宣景阁，就真刀真枪往我身上招呼……”
“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如此冒犯陛下，还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你到底是谁？”他沉了语调，看她的那一眼不自觉就带了上位者的威压。
这句话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忽地跪下来，不住地向他叩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饶命？他向后退了一步，“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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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不是他的有青，她只是步六孤步番精心挑选的替身。
甚至于……她从头到尾就是被步六孤步番推出来的幌子，因为她的存在，无论是当初的使臣，还是现在的他，都坚信他们已经将谢有青接了回来。
“她现在……在哪里？”他没有别人可问，如今看着她，也像是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真的不知道……”她一个劲儿的摇头，又连连叩头，“求陛下饶命！”
这时候从前所有的异常就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她回来以后他总是不能接受她，为什么她总是那样惶恐，为什么她卑微如尘泥，为什么……她害怕与他相处。
他近乎失神地跌坐下来，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就是……他的有青还被留在塞北，步六孤步番耍了他。
可如今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有青已经被接回来了，即便他想用天下换一个她，旁人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看似高高在上，可也不过是……不过是一个可以被替换的摆设罢了。
他让雁时去救她，他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远方的消息，又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日子就这样煎熬的过去，终于，他等到了。
雁时将一个盒子交给他，说步六孤步番一直贴身带着它，不准任何人动，他趁其不备，偷了出来。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发簪，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东西，是他亲手打制送予她的，上面还有当初不小心留下的凹痕，她一直戴着它，从不肯换下。
“请陛下节哀。”这就是雁时给他的答案。
他抚着那支发簪，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快，那一瞬间，仅存的希望也都成了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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