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遗诏还在。”顾行舟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怜悯。
“王兄这是打算效仿我，也拿一份遗诏出来说自己才是新君么？”顾十七郎站在殿内，两边是紧紧盯着他的羽林郎，生怕他又弄出什么事端来。
“这才是被你放在福宁殿匾额后面的遗诏，你销毁的那个……是伪造的。”顾行舟说着从怀里那处一份诏书，又看向一旁的崔述，“还请崔公公来看看。”
崔述沉默着走过来，在没看遗诏之前，他其实仍是怀疑的，自宣和帝驾崩之后，余下的这几位几乎可以说是使出浑身解数争夺帝位，既然渤海王能够拿出一份诏书说自己是天命所归，如今晋王依法炮制，也不过是换个名字而已。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开了，反正都是顾家的天下，他年岁一大把，还能活几年？就让他们自己去闹腾去吧。
然而等他看到诏书上的内容，又看了看顾行舟，像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崔公公？”顾行舟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难不成……十七郎狡兔三窟，他拿到的这份诏书也是假的？
“老奴不敢妄断，既然陈相也在此，还请王爷让陈相也来看一看。”他不曾看过遗诏上的内容，而且他也不确定顾行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叫几个人一起看，晋王若是像渤海王那样心虚，正好说明这也是假的。
然而顾行舟却点了点头，“崔公公说的是，毕竟是大事，总要多些人看才好。”
他说着看向陈络之一干人，“各位都是朝中重臣，这遗诏有大家共同把关，也是应该的。”
“既然晋王殿下如此说，老臣恭敬不如从命。”陈络之迈步走上前去，他这会儿的心理和崔述是差不多的，而且他也打定了主意，等新君继位，他就告老还乡。
陈络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桌案上的遗诏，对于圣旨，他还是很熟悉的，他将遗诏上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看到末尾传位的名字时同样一顿，他也抬头看了顾行舟一眼。
“陈相以为如何？”顾行舟问。
陈络之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步，让其他人也去看。
当枢密使、吏部尚书、镇国将军等等各自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诏书上的内容以后，他们都给出了相同的反应，看一眼顾行舟。
“既然先皇遗诏是传位于楚王，我等自然要听命于楚王。”最后还是陈络之缓缓开了口，“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楚王殿下……登基。”
“恭喜王兄目的达——”顾十七郎忽然反应过来，他猛地看向顾行舟，“你没改？！”
“我要改什么？”顾行舟反问。
“你拿到了遗诏，自然也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你竟然甘心就将这位置拱手让出去？”
一旁的楚王和燕王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了遗诏上真正的人选，燕王倒是没什么，他抱着怀中的幼虎漫不经心地看了顾子宣一眼，“恭喜了。”
顾子宣这会儿有些愕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也看向顾行舟，问，“你不会是……”
他想问顾行舟不会是故意耍他吧，但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自行止住。
“恭贺皇兄。”顾行舟向着楚王行了君臣之礼。
“老臣……参见陛下！”有了顾行舟起头，陈络之也跟着改了口。
然后殿内众人齐刷刷拜下去，只剩下顾十七郎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
===
三月二十七。
楚王登基，改年号熙和，大赦天下。
天牢之内，两个人相对而坐，顾十七郎看着桌上的酒菜，又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顾行舟，恍若隔世。
“我还真是意外，你竟然甘心。”顾十七郎毫不避讳地说道。
这一间牢房之外的人全都被支了出去，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顾行舟还是没将话题继续下去，只将最后一只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花炊鹌子。
“望仙楼的酒菜，你我从前经常相约去那里饮酒，尝尝这菜可还是当年的味道。”
顾十七郎只端起面前的酒杯，“太腻了，吃不下。”
“那就喝酒。”顾行舟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
“我还以为……你来这里，会同我说些什么。”一杯酒下肚，顾十七郎看着他说道。
“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顾十七郎闻言挑了挑眉，“你来这里，他就没让你带个什么话儿……或者顺带办些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讥讽，“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陪着我喝酒。”
“能有什么话，你人都在牢里了。”顾行舟神色黯然。
“新君继位，我又是乱臣贼子，他就没什么要教诲的？天子一怒啊……”顾十七郎说到这儿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却换了一个话题，“既然我在这里，那么……齐王呢？”
“他走了。”顾行舟也没瞒着他，“江南好风光，过些日子……我也要去了。”
“你真舍得？”顾十七郎挑眉看着他，“再怎么说，你也是嫡子，这世间哪有嫡子还在，却让庶子做了皇帝的道理？”
“那是父皇的意思。”顾行舟想了想，接着说道，“而且他也最合适。”
“合适什么？”顾十七郎像是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倒也是，天子么……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就算是后宫佳丽三千，也不用担心伤了谁的心。”
他这话意有所指，不过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处置我？”顾十七郎又饮了一杯酒。
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响，听声音，应该是来了好几个人。
顾十七郎侧耳听了听，再倒了一杯酒，之后朝着他一扬眉，“看来就是现在了，你能来送我最后一程，我很高兴。”
顾行舟沉默着看着他，半晌，也陪了一杯。
牢门被从往外面打开，进来几个太监，为首的那个向着顾行舟行了一礼，缓缓说道，“王爷，时候就快到了。”
“你走吧。”顾十七郎抢在他之前开口，又轻笑两声，语气轻松地对他说道，“江南风光好，王兄多替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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