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顾行舟像是有些感慨，他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问，“单于现在觉得如何？可还走得动？”
“无妨。”合漠仍坐在地上，“他死了，这宫里的人都要听我的，此刻便是出去，也不必再动兵戈。”
“单于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走出去呢？”顾行舟笑着看他，虽然是在笑，但眼神却带着玩味，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什么意思？”合漠仰头看着他，忽然间他大睁着眼，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他缓缓转头，看到自己腹中插着的长刀，那一刀的力道之大，径直贯穿了他。
“就是这个意思。”顾行舟漠然看着，又似乎有些惋惜，“我提醒过你的。”
是步六孤步番，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拉了合漠陪葬。
“把这里收拾收拾，去请净梵公主来。”顾行舟吩咐齐南。
“是。”齐南带着余下的人分别将步六孤步番与合漠两个人搬出去。
谢有青看着地上的血迹，忽然叹了一声。
“没事了，明日……我们就回汴京去。”顾行舟握着她的手，“今晚我们就离开这里，你不必再担心了。”
“我想去送送他。”谢有青忽然说。
顾行舟知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去吧。”
空屋内并排放着两个人，谢有青将里面的人全都支出去，自己走到步六孤步番身侧。
“你若要恨，恨我就好，若你想报仇，尽管来寻我。”她压低了声音，同时也压下心中那一抹奇异的感觉。
她又伸手替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你遇上我，算你运气不好；你将我带回来，也是你运气不好。”
她笑了笑，“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吧，打打杀杀不适合你，做帝王也不适合你，还有……”
她这次顿了顿，没有急着开口，又过了好半晌，她才终于说到，“那日在玉清观，我没有告诉你……那个被你手下的人杀掉的拦路道长，她……是你的母亲。”
“不过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还有一件事，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她叹息似的道，“当初如果你没有放我走，我就真的认命了。”
这句话她从前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往后也不会，如今在这无一人回应的地方说出来，也算是对往昔的一个了断。
她最后伸出手指碰了碰他已经冷下去的脸，“若有来世……我们就再也不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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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梵进来的时候看到地上的血迹吓了一跳，她捂着嘴，掩住那一声即将出口的惊呼，“这是怎么了？他们呢？”
“请公主来，是想同公主商量一件事。”顾行舟开口说道。
“你先告诉我，他们呢？”净梵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把他们怎么了？”
“我没把他们如何，”顾行舟垂眸看了一眼地面，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以一种非常沉静的语调说出来，“合漠欲对步六孤步番不轨，两个人缠斗在一起，我拦不住，他们同归于尽了。”
“你说什么？！”净梵睁大了眼睛，“你觉得我会相信？”
“尸体就在那边，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去看。”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净梵没有理会顾行舟，而是看向谢有青，“你说会留下合漠，你出尔反尔！”
“公主不如先听听后面的事情，再做结论。”谢有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今他们在塞北，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只有心狠下来，才有生还的可能。
“你让我如何信你？”净梵坐在他们对面，冷笑一声，“若是你们和我谈不拢，是不是下一刻也要把我杀了？”
“只要公主配合。”谢有青微微一笑，又安抚似的说道，“公主应该也知道，无论如何，你也回不去西姜国了，既然回不去，倒不如把事情做大了，你来做塞北的主宰。”
她看着净梵的眼睛，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放过净梵眼中任何细微的变化，“毫无用处摆设一样的皇后，摄政的太后，公主更想做哪一个？”
净梵公主眼神微动，她从来就不是菟丝花一样的人，从前在西姜国，她没有办法，唯有听从差遣，后来到了塞北，她依然没有机会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与合漠相好，也不过是认命后不甘心的离经叛道，如今听到这样一番话，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只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话听上去就是有门儿，谢有青看了顾行舟一眼，后者适时开口，“其实察罕部还有一个人躲过了步六孤步番的刀。”
“谁？”净梵紧跟着问道。
“图错尔王最小的儿子，当时他只有六个月大，被忠仆一路保着送出去，后来忠仆护他而死，他被努哈巷里的人救了下来。”
“所以……你们打算让我辅佐这样一个小儿？”净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都城之中不乏有本事的单于们，你让他们去听命于一个婴孩？”
“有他们在，或许不会，但……”顾行舟看了看自己的手，“公主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们还真是不做没有准备的买卖。”净梵听明白了他没有说全的话，既然他们敢杀步六孤步番还有合漠，其他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更是不在话下，如此也好，为她清理了绊脚石，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既然阻碍都清理掉了，我又有什么不答应的？不过我很好奇，”净梵问，“既然你们连这个都做了，干脆直接将塞北并入大虞版图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顾行舟只道，“公主或许还想说你是西姜国人，可以借此让塞北与西姜国一统，我劝公主还是不要这样做为好。”
“为何？”
“西姜国自顾不暇，塞北又是现在这个局面，即便两国合为一处，也不是大虞的对手，甚至还会因此重新回到原来割据的状态，想必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公主想要看到的。”
“你这样的人，只做一个王爷，真是可惜了。”净梵这样说，就算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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