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傀儡皇帝人选最终落在了南阳王身上。
对于这个决定，谢有青是有些意外的。
她原本以为像这样的傀儡，如果步六孤步番一定要扶持一个，必定不会再用顾家人——尤其是这几日郑十三郎对步六孤步番百般恭维。
“汗王就放心让南阳王登上帝位么？”这时候已是深夜，谢有青站在龙案旁磨墨。
步六孤步番原本在看一封信，闻言大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终于肯替我着想了。”
她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的样子，只接着说道，“汗王当初同南阳王那般交好，彼此应该也算是知根知底，难道就放心将南阳王留在这里？”
步六孤步番闻言轻轻一笑，“谢娘子之前险些要了我的命，如今我不是也放心将你留在我身边？”
见她不答，他按住她正在磨墨的手，又从她手中拿下墨条随手放在一旁，之后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南阳王那个老瘸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难不成他还要指望着老天开眼让他突然之间有个子嗣？那老东西这些年早就把自己给玩儿废了，再加上他还有个好王妃时时给他喝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他就算活到九十岁也未必能添个子嗣。”
“就算不是南阳王，京中也还有其它宗室。”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他们都留在汴京了？”步六孤步番将桌上的东西都扫下去，按着她一起倒在龙案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宗室、臣子，我一个也不给他留，你说……他区区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南阳王，还拿什么同我抗衡？”
他说完抬手覆上她的眼睛，“可惜今晚我们就要出发了，否则……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谢有青猛地被他带起来，她尽力站稳，紧跟着又被他拉着走了出去。
“去哪儿？”她很是警惕。
步六孤步番回头看了她一眼，“上车，我带你回去。”
“汗王竟然肯让我回去了？”
“是跟着我一起回去，哦对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轻快，“顾淮就快要赶回来了，你猜……他看到你我这样，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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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六孤步番出京出得很匆忙，在离开皇宫的时候，谢有青坐在马车内，问他，“你说过会让我去看我的父亲。”
“不看也罢，省得伤心。”但步六孤步番是这样回绝她的。
谢有青也没再坚持，只是趁他不备跳了车，但还没等她站稳，就又被车内的人捞了回去。
步六孤步番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我父亲还在这里。”
“你乖一点，”他的语气虽柔，力道却格外的大，“我答应你，等日后回京，我带你去祭拜他。”
一个无限期的承诺，天知道她这一去还有没有命回来。
但她敌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从宣德门出去。
随行前后都是蛮军，在他们的车后，顺着偶尔会被风掀起来的车帘，她看到昔日的贵人们被推搡着走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无措。
“看到了吧？”步六孤步番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不是谢有青，此刻就像他们一样了。”
她这时候倒宁愿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谢有青，她恨恨地瞪着他。
“回去以后还要委屈你一阵子，你也知道的，我才同西姜国联姻不久，这时候若是宣布你是大阏氏，会引起那边的不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为难你的。”
“汗王就不怕我故意去找你的净梵公主的麻烦？”谢有青冷笑一声。
“那就去找吧，”步六孤步番满不在乎地梳着她的头发，“看到你为了我吃醋，我还真是高兴。”
谢有青索性不再理他，如此却引来他的不满，他手上使力，拽起的长发扯着她的头发，她下意识皱眉。
“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若是厌弃了你，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她才不在乎这些！
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了确认这一点，她刻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又带了一点讨好的意思，“汗王这一路上……都会在这里吗？”
“怎么？舍不得我？”
“我……”她有些犹豫。
这样一副样子落在步六孤步番的眼里，就自动被他理解成了她是害怕被他冷落的意思，所以他很是满意，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头，“既然你舍不得我，我自然是要在这里陪你的。”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哪儿也不去。”
谢有青看了他一眼，故作顺从地靠在他身上，心中盘算着，如果这一路上都有近他身的机会，那么找些破绽除掉他，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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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忽然下起大雪，步六孤步番原本是想冒雪夜行，但雪越下越大，加之路滑，视线受阻，行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最后他只得下令就近休整。
可巧就到了玉清观，玉清观观主听到动静，连着宣了好几声道号，迫于蛮军淫威，他也只能将人让进去，又准备了斋饭招待。
用饭途中有人进来通禀，说探子来报，在前面发现了顾行舟所率领的军队。
“他们如今在何处？”步六孤步番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有青，问。
“距离我们还有五里左右，不过也是被大雪困住了，还在休整。”传信的人试探着问，“汗王，若是大雪停了，我们就要和他们迎面撞上了，这样一来……”
“怕什么？”步六孤步番不以为意，“若是碰见了，打就是了。”
“你就不怕同来的还有其它援军？”谢有青随口一问。
“皇帝老儿在我手中，我怕他做甚？”步六孤步番亦是随口一答。
有道理，他手里拿捏着那么多人质，宣和帝无疑是最有分量的一个。
如果步六孤步番在这里出了意外——
这个念头忽然涌上来，谢有青下意识看了一眼玉清观观主离开的方向。
道观炼丹，总会有些特殊的东西，如果她能同这位观主讨要一点……
“我劝你最好收起那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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