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有青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长梦，梦里是无边混沌。
她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立即睁眼，她怕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睁眼也是一片黑暗，但是她听到了声音。
久违的声音，交谈声，杯盏碰撞声，来回走动声，虽然很吵，但是她听见了。
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光亮，是柔柔的烛光，这次……是梦吗？
然后她感觉到了一点暖，她试着动了动手指。
“有青？”声音带着激动，又因为过于激动，像是带出了一点颤音。
她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方熟悉的帐顶，转过头去，却忽然皱了皱眉，“你的脸怎么了？”
顾行舟的脸上说不上都沾了些什么，甚至沟壑分明，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
顾行舟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的王妃怎么醒来以后的反应是这样的？她不是应该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然后说一句诸如“你知不知我当时好害怕”这样的话吗？
怎么醒来就问他的脸……
他于是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在看到手上沾着的灰尘之后，大概明白了什么——那地牢长年累月没有人，他光顾着替她整理，倒是没顾上自己。
想到这里，他换了一副口吻，问，“王妃是在嫌弃我吗？”
谢有青想了想，说，“去收拾收拾吧……”
顾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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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一次的事情闹得有些大，因为后宫和宗室全都牵扯到了。
宣和帝为此很是头疼，最后的惩处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皇后被罚闭门思过三日；良妃被降为嫔；齐王从亲王降到了郡王；楚王作为整件事情明面上的导火索，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至于南阳王妃……
“南阳王妃不经同意擅自让人抬走棺材一口、香烛纸马若干，是以南阳王府需要以十倍的价钱赔给棺材铺的老板。”
梅生一板一眼地将这些事情讲给谢有青听，彼时谢有青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听到最后这段话，不由得笑了一声。
“有青——”顾行舟站在院门口唤道，看面上神情极为严肃，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谢有青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却又忙不迭拿团扇挡了脸，掩耳盗铃一般地对梅生说，“快，扶我进去。”
她被困了两日，虽说她自己觉得自己一切都好，但顾行舟却紧张得什么似的，那架势大有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意思。
尤其是他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就在屋子里好生待着，说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但她没听。
顾行舟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就将她抱进了屋，进了门又将准备跟进来的梅生等人留在了门外。
等他将谢有青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才板起一张脸，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我？”
“我没有……”她自知理亏，虽然垂了头，却还是选择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在屋子里怪闷的……”
“我才离开了小半个时辰！”顾行舟刻意强调道，“难不成……王妃是觉得先前同我在一处，让你觉得无聊了？”
“怎么会呢……”她做小伏低，这种时候就得顺着，因而连声音都轻了不少，“就是因为你不在这里，所以我才觉得一个人在屋子里太闷了。”
她说到这儿忽然抬了头，眸子里的情意满得像要漾出来，“再说……我知道殿下很快就会回来啊，我想早一点看到你，所以才掐算好了时间在院子里略坐了坐。”
她笑了笑，再接再厉，“如此说来，正说明我与殿下心有灵犀，你看我不过是略加推算就算到了你回来的时辰，你看到我出来迎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高兴。”顾行舟虽然不忍心拆穿她，却还是重新板起了脸来，“既然是为了早一点看到我才特地掐算好了时辰来迎我，那为什么刚刚看到我回来，却要背过身去，还拿它遮着脸？”
这会儿他手上擎着的正是她刚刚拿过的团扇。
“王妃到底是盼着我回来，还是盼着我不回来？”
“你离开那么久，是去做什么了？”谢有青开始转移话题。
“用过一次的法子，第二次可就没那么好用了。”顾行舟挑起眉来看她。
“殿下怎么这般记仇？”
顾行舟愕然，“这是记仇？”
“这个时候你就应该顺着我的台阶走下来，哪有眼看着台阶却偏偏不走的道理？”谢有青甚是理直气壮，又顺手夺过团扇，“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方才你出去的时候，是蒋成在门口给了你一个暗号，你有事情瞒着我！”
顾行舟这会儿瞧着她，她似乎真的有些动气，眼尾微微地泛了红，倒是显得娇媚了。
然后他喉结一动，遵从本心，以吻封了她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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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到底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出去？”谢有青微微有些喘，但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糊弄过去。
顾行舟有些哭笑不得，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就不能专心些嘛……
但他也知道谢有青绝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与其让她费神，倒不如老老实实告诉她。
因而说道，“好，我告诉你。”
“你说吧。”谢有青正襟危坐。
“我去了齐王府……吊唁。”
崔恬恬已经入土为安，这件事情又在明面上过了一回。
“出什么事了？”谢有青大感意外。
“齐王妃薨了。”考虑到谢有青与崔恬恬之间的关系，顾行舟放缓了语调，又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谢有青闻言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失踪的那两天。”
“她……因何而死？”
顾行舟想了想，按着齐王府给出的说法回答她，“病逝。”
这其中的缘由外人并不知道，齐王妃之死对外只说是病逝，但他们都知道……不是。
谢有青深吸了一口气，却什么话也没说。
“方才瞒着你，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伤心，但既然瞒不住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因此事太过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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