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姝？”唐圆迟疑道，“好像在哪儿听过。”
陶琤手里没照片给她认，只能大概描述相貌，显然这对唐圆来说难度太大了，唐圆神态肉眼可见地逐渐迷惑，最后陶琤也没了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颈前一划拉：“她这儿常戴一个项链，水滴形状的玉石——”
“啊！”唐圆恍然大悟，“说的是姐姐！那个项链我也记得，姐姐让我交给陶陶。”
项链？
陶琤比划的动作僵在半空，她来不及追究姐姐这个称呼，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唐圆肩膀：“你什么时候给我的！”
唐圆眼睛睁得溜圆，显然是吓到了，被制住时反射性抬起想还击的手猛地停住，往下压了一压，道：“大概是……陶陶这么高的时候。”
“我从窗户爬进了陶陶的房间，你吓了一跳把我拉进来，”唐圆眼眸灼亮得吓人，“我把项链给了你，肚子响了，我很饿，你把我藏进衣柜里，下楼端了草莓蛋糕上来。再后来，陶陶要睡觉了，约着我明天一起玩。”
语气又低落下去，有几分忐忑：“我来了几次，可惜后面……我、我又被带回了研究所。”
陶琤一愣，隐约记得以前照顾自己的保姆喜欢研究甜点，草莓蛋糕是她手艺一绝，常常备着当饭后甜点，但自从柳姨带着双胞胎弟弟进家门，保姆也被辞退了，若不是唐圆提起，她还真想不起来有这一个人。
陶琤之前存分疑虑，觉得唐圆说的人不是自己，这回终于信了。
照唐圆指的那个高度，约莫普通小孩三四岁，正是刚记事的时候，可陶琤怎么闭目回想，也没想起有这么一个和自己玩耍的身影。
虽说陶天坤不怎么管她，但送她的学校向来是最好的，送进幼儿园来的小布丁们皆打扮得漂漂亮亮教养得落落大方，嘴甜爱笑，个比个讨人喜欢。
她那时面相就很凶了，不说话没表情时总让人以为在生气，偶尔有人大着胆子结结巴巴想拉她一起玩，很快就被她的沉默吓了回去。
就连有老师有心来调和，也被她的寡言肃色和其他老师的隐晦提醒劝回，最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态度。
无论是家里还是学校里，她也习惯一个人呆着了。
如果真有人与幼时的她玩了几回，应该给她留了很深的印象才是。
照唐圆所说，后面没过来是因为又回到了研究所，也对的上资料查到的两串编号。
唐圆说的暂时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是——
当事人之一的她——真的，毫无印象。
从项链到草莓蛋糕，一点相关记忆都没有。
陶琤差点怀疑自己失忆过了，她挫败地睁开眼，按下项链的事，转问：“有关秋姝你还能记得什么？你还记得她带你离开了研究所吗？”
“我记得……”唐圆语气迟疑，“一片树林，白雾茫茫，很安静，她把项链放在我手里，一遍遍告诫我要交给陶陶……”
“还有吗？还有其他的吗？”
唐圆摇了摇头：“没有，和陶陶无关的记忆我都记不住。”
与其他记忆一般，一切都是模糊的，四周像隔着一层糊着雾气的厚玻璃，对面的面孔看不真切，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渺渺，像一阵风悄然掠过。
只有对方句子里说的陶琤两个字，像茫茫混沌宇宙中一颗闪光的星星，钉下一枚标记点，供唐圆借着星点光芒的指引，重新找回这一截琐碎的记忆片段。
陶琤以为唐圆是心理原因封闭自我，不愿说过去的事，带她去找心理测评师。
但不是。
她所有的记忆都是缭乱颠倒的，宛如被绞碎了的电影胶卷，无序散落在地，她坐在中间，捏着一张张记忆碎片找不到前与后头与尾，大多数的片段上布满黑白噪点雪花，只有和陶琤有关的片段，才晕开色彩。
相遇之后，她的记忆才像是一个修好了的老旧放映机，追随着陶琤的身影，吱啦吱啦一圈圈转着，开始放映一部色调炽热明亮、永不遗忘的连贯影片。
在这过程中，混乱的思维被引导着重建逻辑秩序，对世界的认知逐渐清醒。
这都是陶陶带来的。
“什么叫和我无关的都记不住？！”陶琤没有察觉唐圆炙热的目光，拽着自己头发几乎快暴走，“她怎么可能让你来找我？我那时还没出生呢！但她的确说过要带你离开研究所……”
她一伸手腕，在通讯器弹出的光屏上噼噼啪啪低头打了一通，回消息唐圆在自己这边，将情况简要叙述了下发给测评师，又另叫了人吩咐几道任务过去。
测评师秒回：[听起来还是心理影响生理，你是其中的关键点，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做个颅脑磁共振，没条件的话，给定特定时间特定环境，被遗忘的相关记忆说不定可以被再次回忆起来。不过，记忆虽然可以被重建，但如果被引导偏方向，或给出不准确的检索线索，重建起来的记忆有失真的可能。]
嘎吱声响起，房门被推开，夜风随之灌进，让头脑发热的陶琤微微冷静了两分，注意到是去烧水的老人家回来了。
老人家吃力地隔着厚毛巾拎着热水壶，陶琤几步跨过去接过，听老人家的指挥将冒着白气的热水倒进摆在钢架上的红金鱼搪瓷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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