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是狐狸的娘亲。”敖辰道：“我这便送小师父下去，除了她。”
“胡说！”小法海很是愤怒：“那分明是人，怎会是狐狸的娘亲！”
正说话的时候，狐狸跑到了院子前。先是放慢了脚步，之后更是人立而起，向那老妇人走了过去。
“不好，盲眼老妇人有危险。”小法海顿时一惊：“快放我下去。”
“你要是下去，那老妇人才真的危险。”敖辰抓着小法海没松抓。“别闹腾，先安静看着。”
狐狸到了老妇人身前，将嘴里的鸡放到地上，开口道：“娘，我回来了。”
声音浑厚沙哑，就好像一个庄稼汉。
老妇人露出几分笑意：“早听到你进院子，娘这耳朵灵着咧。”
狐狸道：“娘，您编的草鞋都卖掉了，再加上打的柴火，换买了只鸡回来，我给娘煲汤。”
老妇人顿时有些生气：“你怎么又买鸡啊，都说娘不喝汤了。多攒下一些钱，留着给你娶媳妇。”
狐狸嘿嘿笑道：“娘你又忘了，儿媳妇已经有了啊。隔壁村的二妮，彩礼都谈好了，就等着明年过门啦。”
“哎哟，还真的忘了，娘糊涂咧……”老妇人咧开没牙的嘴乐了。
“所以啊，娘你多吃点好的。喝点鸡汤补补，把身体养好点。”狐狸笑呵呵道：“等儿子娶二妮过了门，生个大胖孙子，您还得帮我带孩子呢。”
“对对对。”老妇人乐的更开心了。“我喝汤，喝汤。”
狐狸一边陪老妇人说着话，一边到边上熟练的拔毛生火，给老妇人煲汤。又找来一些青菜认真清洗，似乎是打算再做一道素菜。
法海在空中愣愣的看着，半天都没再说出一句话。这样古怪的妖怪，他未曾见过，更未曾听说过。
敖辰道：“这只狐狸不是什么好妖，身上戾气不比镇江府的那只少。只是在一年之前，它和一只狼妖争斗受了伤。被那老妇人儿子发现，看它可怜便带回家喂养。”
“如此说来，这狐狸是来报恩的。”小法海想了下，又问道：“那老妇人原来的儿子呢？”
敖辰道：“死了，狼妖所杀。”
小法海目光一寒：“狼妖何在？”
“还活着，但不重要。”敖辰道：“且说这狐妖，小师父打算如何处置？”
小法海沉默片刻，道：“替恩人奉养老母，是为善。偷村人之鸡，是为恶。可饶其性命，但需止其偷盗。”
敖辰道：“老妇人的田地为他人所占，方和儿子被赶出村子。狐狸所偷之鸡，也是强占田产那家人的。”
小法海皱了皱眉，道：“因果皆有报，但……”
“先别急着下定论，这里面还有事呢。”敖辰道：“正如方才所说，这狐狸并非慈悲之妖。偷鸡只是因为那家还有鸡，偷光后他便会偷猪偷牛。等没得可偷了，它便会杀人报恩。”
“伤人命，当诛。”小法海杀机再显。
“如此，瞎眼老妇人无人奉养。”敖辰道：“必死。”
“这……”小法海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并非不知善恶，但从来都是人妖分明。凡人为恶，自有凡间法度。法度不能管束，亦有因果业力。至于妖，杀就是了。
法海从来没有想过，当人和妖纠葛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眼前这么复杂的情况，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施主。”小法海思索了一会，看向敖辰：“你让贫僧来见这只狐狸，又告诉这些事。莫不是想要教导贫僧，妖有善妖，人有恶人。不可因类二分，只以善恶度之么？”
“小师父佛法精深，深明道理，我可不敢教你什么。”敖辰很庆幸自己没有把小法海当一般小孩子对待，这份悟性和敏锐都非常人所比。
敖辰道：“我只希望你看到更多真相，不要被表象所蔽。至于看清之后怎么做，那便是小师父自己的事了。”
“如果我现在去杀了狐妖呢？”小法海问：“你也不拦？”
“不拦。”敖辰答。
“为何？”小法海追问。
“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敖辰道：“只要明辨虚妄，遵循本心，又何必管他人言语。”
小法海想了下，道：“就如施主在钱塘县做的那样？”
“小师父真是执着，现在还惦记这事……好吧，可以告诉你。”敖辰白了小法海一眼，道：“那些人让我很生气，但我确实不会杀他们。不过这与仁慈无关，而是我需要他们活着。”
“不明白。”小法海摇头。
敖辰道：“不敬龙族者众多，不单是辱我之人。甚至那些怨恨他们，被他们牵连的人，或许还不如他们。只不过那些人没有得到机会，才可以站在其他的立场上。
所以我需要他们活着，把对龙族的恐惧留在心底。日后当再有人辱及龙族，他们就不会坐视不理。”
小法海问。“如果这种恐惧留不住呢？”
“那就杀。”敖辰答应的很痛快：“这样旁人就会知道，他们就算遗忘恐惧，而我却不会。没有了侥幸，恐惧自然会长存。”
小法海摇头：“施主所为并非正途，贫僧不能苟同。”
“这是我的做法，不需要任何人认同。”敖辰道：“换成小师父你，会有你的道理。若是你我遇到同一件事，且产生了分歧，是斗法还是论道，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小法海没说话，显得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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