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秀咯咯一笑,就说:“你猜。”
这一刻,林义感觉这女人又回到了国内的那种我行我素的性子,活力满满。
于是笑笑说,“应该有暗箱操作,而且按你的性子,肯定会见缝插针,估计还从其中捞到了不少的吧。
我猜的对不对?”
吴景秀点点头,很是满足自己的骚操作,得意说:“我们费了一番功夫,把前田给攻克了。
一条最新情报的标价,一般在60—100万日元之间。具体价格视情报价值而定。”
“三星对于日本半导体企业的最新情报,尤其热衷。
根据前田昨天传来的消息:日立的1GB规格DRAM正处于研发阶段,便听说了试制样品落到了三星手里,而日立不过试制了十几个样品。”
瞅着林义看过来的眼神,吴景秀笑着拉开了一个抽屉,然后从密密麻麻的封装带中找出一个。
摊在他跟前就说:“我们也得了一个。”
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会,根本看不出什么门堂,于是装模作样一番后就问:“这个花了多少?”
“100万日元。”
林义没搭话,心里却在想,这东西要真的是1GB规格DRAM样品,那一点也不贵,花的非常值。
接下来,吴景秀又把文件上的资料口头诠释了一遍:
“日本顾问团只是三星庞大情报网的冰山一角。
除了这种或灰或黑的情报交易。三星尤为注重市场调研,并网络相当数量的全球优秀人才以洞察市场先机。
三星与日本半导体企业市场调研人员的体量,相差有数十倍之巨。日常的数据统计,并非这些市场调研人员的首要工作。他们的主要职责,在于感知并准确预测市场需求。
比如,一个市场调研专员被派到中国来,他要在中国住上一到两年,学会讲普通话、吃中国饭、了解中国人的喜好,做完了这些功课,再确定三星应该给中国人生产何种DRAM产品。
要做到精准的需求预测,离不开天生的直觉,这种市场嗅觉无法经后天的教育培训得来。
因此,即便是三星董事级别的高管,每年都需要不设顶薪,为公司物色一名这样的人才。
在他们看来,一个市场决策,可能直接决定了今后的资本开支计划,钱一花出去,就找不回来了。
而在这些顶级人才进入公司后,迎接他们的是更残酷的竞争。一个惯例是,如果40岁还未当上部长,就必须从公司滚蛋。
这激烈的内部竞争,让身居高位之人都不可丝毫懈怠。
与之不同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日本半导体企业内,各部门之间有一条鄙视链:研发、量产、市场,这种分工高下就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士农工商”,观念之根深蒂固,很难动摇。
如果一个研发人员被调到了市场部门,那他一定认为自己没前途,要完蛋了。
除去分工高下之别,日本的半导体产业人员在走向高位之后,便逐渐远离一线车间,不再了解最先进的技术,有如隐士一般。
这造成的一个问题,就是每个职能口,实际上都被能力不逮之人所占据,有能力的普通职员,早早的就不干技术活儿了,当了领导,却又离市场太远,这便不能履行他在公司的领导职能。
目前分工如此割裂,我认为将来日韩半导体企业之差距,会越拉越大。
在三星以其严密庞大的情报网偷师日本老师之技术产品、以优秀的市场调研团队把握电脑行业之变化、以廉价生产技术提供的DRAM冲击市场之际。
可以预见,日本半导体企业如果再不变通,将会迎来滑铁卢,节节败退。”
听她报告完,林义没第一时间出声,而是认认真真、极有耐心的把所有文件资料都查看一遍才松弛下来。
闭上眼睛,靠着座椅,林义的内心此时有些不平静。
当初之所以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吴景秀的“我行我素”。除了自己当时的实力弱小、人才极度缺乏外。
其实也未尝不是看中了她这种“无所畏惧”的性格。
因为在这个年头,以林义的经验来看,有个“刺头”存在,是非常有必要的。
利用她这“无所畏惧”的性格,有时候可以在“无解”的局势里,心存希望的找到一个破解之法。
当时她提出要搞芯片,林义虽然没爽快答应,但内心何其不想搞一搞,后面提出的“以低芯养高芯”就是证明。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的是,把吴景秀派到日韩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收货大到林义自个有点纠结了,根据吴景秀的野心和行事方法,芯片肯定是往大了走,往高端走。
这与他当初计划的“低芯养高芯”是不一样的,甚至背道而驰的。可是要放弃如此大好局势,不用女人说,林义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经历过后世芯片之痛的自己,何尝不想热血一把,拼搏一把。
到此时此刻,林义也明白了,这女人先是说日本半导体的“昭和陷阱”,接着又说韩国半导体的“三星谍战”。
其实是给自己建议了一条芯片要走的方向,一条艰难险阻里可能成功的方向。
同时也是用这种方式游说自己搏一把前程。
虽然她至始至终没开口提过一句,但经过几年的相处,两人都非常熟悉彼此,明白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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